玉雕:一個沒落的產業?
做玉雕是一個很苦的活
一個剛20出頭的小伙子正在處理一塊灰綠色的石頭,他把石頭攥在手里打磨。他面前的玉雕機管道口和水槽內堆滿了厚厚的白色石粉。為了保證造型的準確,必須有冰涼的水流不斷沖刷著正在打磨的石像。石像上沾滿了灰白色的泥漿,這看起來和傳說中溫潤的玉石相差甚遠。實際上,在當地生產者的眼里,這種被稱為岫玉的石頭本來也算不上玉石。因為質地太軟,在打磨過程中會產生大量的粉塵。但由于價格便宜,在邳州這種材質的玉石產品幾乎占了整個生產量的3/4。
正在打磨的石像是一尊貔貅——一種傳說中可以守住財源的古代瑞獸。如果不是被介紹這就是玉雕車間,初來者可能對這個空間產生各種與玉石毫不相關的猜想。地上堆滿了破舊的藤編籮筐,以及各種生銹的農具,還有切割后剩下的形狀各異的碎石。正在工作的玉雕機也像行將末路的廢器,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渾身披掛著仿佛權宜之計的物品——為防止切割軟玉時大量粉塵飛揚,機器外搭了一層塑料布。機身右側外掛著一塑料壺涼水,通過塑料管道沖洗石像。
彭元連從上世紀70年代就開始進入邳州玉雕廠,算是本地最早從事玉雕業的“元老”之一。他表示:“做玉雕是一個很苦的活。”粉塵對身體有害,南方的冬天冰寒徹骨,打磨的工人要整天赤手接觸涼水。即便有機械的動力,要把一塊頑石切割出模樣,也需要耗費大量的體力。這位工人手里的貔貅,即便只有一本書大小,完成切割也要兩天的時間。臉上、身上都沾著白色粉末的工人們,穿著長長的圍裙,戴著塑膠的長臂袖套,在昏天黑地的車間里,就著昏黃的燈光,戴著耳機聽著“山寨”手機音樂,度過這個枯燥、冰冷的過程。“這是一個農民產業,邳州從事這個行業的都是農民。只有大量的農民工才能把這個行業延續下去。”彭元連說。
徐州玉文化研究會執行會長李維翰表示,玉器加工分為現代玉器和古代玉器。前者的衡量標準是料好、工好,沒有什么做假的空間。古代玉器能滿足人們愛好古文化的情感,但因為數量有限,真正懂得古代玉器的人鳳毛麟角,因此市場極小。仿古玉器成為彌補這種缺憾的一種旁支產業,但一開始就不登大雅之堂。彭元連記得,邳州最早的仿古玉器是縣城附近的一座山上挖出了漢墓,當地農民從墓中扒拉出一些碎片,拿到玉雕廠請他們幫忙仿制。“我們當時都很看不起這種行為。”彭元連說。
彭元連自己的玉雕作坊叫慧峰玉雕廠,也是主營仿古玉器。廠里聘請了兩名大學生做電腦的花紋設計,14臺玉雕機,還有兩臺切割機,在當地已經算頗具規模的作坊。通常用兩類機器就可以完成一個玉雕廠的組建:切割機和玉雕機。前者是一個約兩人高的長臂機械。慧峰玉雕廠的院子里就有一臺,長臂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齒輪圓盤,雖然常年放置在露天院子中,已經生滿鐵銹,但對切割并不貴重的岫玉來說,它依然勝任。玉雕機則是房間內幾臺像小型書桌大小的長方形工作臺。假山一樣高大的灰色岫玉被切割后,根據加工產品的不同,它們分別被不同鉆頭的雕刻機打磨。如果是圭璧這樣的薄片式玉器,鉆頭像縫紉機一樣垂直地把花紋綴到玉片上。如果是立體式的擺件或者人物花鳥,鉆頭則是平行的像牙醫器械一樣的工具。工業化的發展是這個行業在邳州遍地開花的物質保障。彭元連表示,在上世紀90年代初,一臺玉雕機要近4000元一臺,但現在不到2000元就可以買到。另一種更昂貴的機器,曾經要8萬元,但現在價格是原來的1/8。
打磨之后,它們還不是最終的成品。要想沾染上古色古香的氣韻,還需要一個漫長的生產鏈條。先是拋光,然后用化學品做舊,最后為了效果逼真,有的玉器還要涂泥,有時甚至就是漢代墓葬里的泥土……邳州另一位常年從事玉雕行業的商人李元(化名)表示,在仿古玉雕行情最好的時候,邳州的生產鏈曾經延長到了拋光這一環,但現在,大多數玉雕作坊都回到最單純的毛坯制作階段。彭元連說,這些貔貅將運到安徽蚌埠進行后期的做舊處理。那里是仿古玉器的一個重要基地和流轉地,集聚了更大的市場,邳州只是它下屬的一個生產基地。
正如彭元連所說,仿古玉器是一個農民產業。不管是安徽蚌埠還是邳州,從事這一行業的都是不甘于被微薄的土地收入所束縛的農民。由農而工的夢想,是仿古玉器產業蔓延的背后動力。彭元連表示,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邳州的玉雕業就開始向外進行人才輸出,連云港和山東徐州下屬的一個區,都有邳州人去辦的玉雕廠。當時吸引人的招工條件都是轉為城市戶口。彭元連說自己當年也是以農工的身份進入邳州玉雕廠,就是想獲得一個轉為城市居民的身份,但直到最后集體企業在市場經濟的沖擊下垮掉,他仍然沒能完成“農轉非”的跨越。
到如今,當地約有5萬人在從事這個行業,但產業依然是以作坊式分散經營的方式存在。龐大的、并未找到致富之門的農民群體,仍然是這個行業低廉勞動力的充沛來源。在邳州形成了一系列制作仿古玉器的村落,并以鄉土社會的熟人網絡蔓延。彭元連說,自從他開始做玉雕之后,自己的妻子、妹妹,還有兒子,都從事了這一行業,他們整個家族,至少已經衍生出了7家玉雕作坊。
彭元連的工廠在李口村委會旁邊的一條偏僻村道邊。李口村是這里最初自發形成的市場,可以算是與安徽蚌埠大市場對接的本地市場。雖然產業已有30多年歷史,但依然沒有形成一條明晰的產業鏈條。這里的作坊主們,一邊是制造商,一邊也是業務員。因此玉器街道市場的時間分為兩部分:周一到周三,是店面營業時間,等買主上門;后半周的時間則是到全國各地跑市場。他們大多在各地的古玩市場有一個便宜的攤位,據前瞻產業研究院測算,邳州約有5000~6000人的銷售隊伍。
對這些人來說,最近的生意可能是一個既微妙又尷尬的時刻。因為天價玉凳事件,名不見經傳的底層制作基地邳州成為仿古玉器的知名產地,但對這個以“跑老件”為銷售目標的人來說,邳州出的玉器被蒙上了贗品的陰影。
天價玉器風波
趙軍(化名)也在外地跑貨,他表示:他正在天津,短期內也不會回家。一方面是因為如今的市場行情不好,要為自己的玉雕產品找到合適的買家并不容易。另一方面則是作為傳說中天價漢代玉器的制作者,他遭到了蜂擁而至的各路媒體的追訪。這讓他困惑又煩躁。他現在不接任何陌生的電話,也不輕易向人透露自己的行蹤。
2011年初,被拍出2.2億元天價的一套漢代梳妝臺和凳子成為當年拍賣市場的“最貴玉器”。但在2012年2月初,網絡論壇上一個帖子稱:這套天價玉器產自江蘇邳州,是由當地一位趙姓老板在2010年歷時一年多制作出的贗品。在此后的追訪中,趙軍和當地的玉器協會會長汪如棉都承認這一說法。他們還為這套玉器的流出補充了一些細節:先是以170萬元的價格賣給了邳州“跑老件”的人,然后又以280萬元價格倒手給了石家莊的買家。此后的玉凳再出現的故事就是故宮的鑒定專家周南泉為玉器真假背書,認為這套玉器無論從玉質、顏色還是工藝、紋飾看都是漢代的東西,因此將該拍品取名為“漢代青黃玉龍鳳紋梳妝臺、坐凳(兩件)”。最終,在中嘉拍賣公司的拍賣圖錄上,這套玉器定價為1.8億元,最終拍出了2.2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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